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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阿山小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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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民國三十八年,父母帶著我們三個小孩坐中興輪渡海到臺灣基隆港。一上岸就看到到處都是黃黃的、一串串叫「香蕉」的水果,我們從沒看過更沒吃過,一口咬下去,軟軟甜甜的,帶點微酸,好好吃。
  我們是跟鐵路局撤退來臺的,大伙都被安排到臺北鐵路宿舍,其中各省人都有,南腔北調。長久下來,我學會說幾句四川話、廣東話、福建話、就是不會臺灣話(閩南語)。
  來臺第二年,我進入臺北市興雅國民小學,那時外省人不多,全班只有我一個外省小孩,大家把我當成稀有動物。同學都講臺語,只有老師在上課時,國臺語交互使用,怕我們聽不懂。那時政府正推行國語,講臺語要被罰,但同學私下交談都用臺語,我就像鴨子聽雷,完全聽不懂,幾乎無法融入其中。同學用臺語罵我時,我還會笑臉相對,惹得同學大笑。於是下決心學臺語,但又怕被罰。班上有位好同學,我請她私下每天偷偷教我一句臺語,小孩學得快,慢慢也能聽懂一些。同學有了顧忌以後也不敢再罵我。見到我只會叫我「阿山」,原來是「外來小孩」的意思,那是我最早會的臺語。
  那個年代,本省、外省小孩差別很大,本省女孩剪的是西瓜皮,男孩剃光頭。我是留長髮編小辮子,男生好奇,總會拉我小辮子,痛死了。我可不是省油的燈,一拳就打下去,打得他們一愣一愣,從此不敢惹我,只會邊跑邊叫「恰查某」,這是我第二句會說也懂的臺語。
  父母見我每天不快樂,又天天打架,認為該換個環境,於是轉學到鐵路小學,那裏幾乎都是外省小孩,講國語。小學畢業考上虎尾女中(那時還沒實行九年義務教育),大家自然而然都講國語。後來考上國防醫學院,也是都講國語。學臺語環境沒了,嚴重影響我學臺語,只好利用外出機會,用破臺語與人溝通,怪腔怪調,有時別人也聽不懂,常惹人笑也不怕,反正臉皮夠厚、再接再厲,就這樣我學會臺語。一些不常用的話不是很「輪轉」,有時也會穿插些國語。
  民國五十年,進入國防醫學院,畢業約五年後退伍,轉入民間醫院,病人多數是本省籍,醫院要求一定要會臺語,這時我的臺語剛好派上用場。有時同學會問我:「你怎麼會說臺語?」「我是社會大學教的,身邊的人都是我的老師。」
  常有病人問我:「妳是南部人還是北部?」「都不是,我是阿山。」惹得他們大笑。「妳臺語講得那麼好,沒一點腔調。」我聽得心中好樂,我的志願已完成一項。
  學語言最好有適當的環境,那會學得很快。要不然就要像我一樣厚臉皮,不怕人笑,當然更要不恥下問。像臺語的俚語就是這樣學會的。
  這塊土地伴我成長、受教育、結婚、生子,他鄉已變故鄉,我愛這片土地。時代巨輪不停運轉,轉眼到臺灣已逾七十年,青絲已變白髮,我也早融入這社會,沒人再叫我「阿山」了。
  【作者速寫】閔萬蓀,國防醫學院畢業。退伍後到學校教護理,現已退休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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